法治在特朗普时代能否幸存？-办案指引
来源：法律读库
Can the Rule of Law Survive Trump?作者：丽贝卡·罗芙（Rebecca Roiphe）翻译：丛珊（北京市人民检察院研究室）
／译者按／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以来，其竞选团队一直被指控与俄罗斯方面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2017年5月失乐园渡边淳一，美国司法部任命联邦调查局（FBI）前局长罗伯特-穆勒为特别检察官，负责组织领导俄罗斯干预2016年美国大选的调查工作。时隔一年，“通俄门”事件又有了新动向，特朗普将矛头直指司法部，要求司法部调查，前总统奥巴马政府是否曾基于政治目的，指使联邦调查局（FBI）渗透或监视他的竞选团队。司法部目前已启动了对FBI的内部调查程序。
本文于2018年6月1日刊登于《纽约书评》http://www.nybooks.com/daily/2018/06/01/can-the-rule-of-law-survive-trump/），原文标题为“Can the Rule of Law Survive Trump?”作者丽贝卡·罗芙教授任职于纽约大学法学院，主要研究方向为检察官职业道德、美国民主法治历史等。她指出，检察决定应当基于事实和法律作出，而非出于个人积怨或是政治优势。特朗普总统的行为一定程度上已经侵害了美国检察权独立原则和民主法治传统。检察权独立原则可以追溯至美国建国之前，虽历经考验，尤其是在“水门事件”调查期间，但却一直是支撑民主法治的重要准则。这靠的并非立法对检察权独立的保护，而是无数正直的检察官们。他们基于对职业和公共职责的足够忠诚，遵从检察工作传统阳光劫匪，坚守检察官工作准则和职业伦理，防止检察权被总统操控叶崇仁，沦为政治斗争的工具。
此次“通俄门”调查，涉及众多与特朗普总统关系密切之人，多次激怒了总统，有猜测称特朗普总统可能会要求司法部副总检察长罗德·罗森斯坦解雇特别检察官穆勒甚至逼辞拒绝服从其命令的罗森斯坦。美国的检察权独立原则正经受着考验。
以下为正文译文：
近期，在对联邦司法部进行了一系列攻击后，上周美国总统特朗普要求司法部副总检察长罗德·罗森斯坦调查FBI。起因是近期的报道显示一名FBI的线人曾于启动对俄罗斯干涉美国大选案调查的初期与特朗普2016年总统竞选团队的职员有过接触。这是一项严厉的指控，因其针对的是检察官的两项核心职能，即是否启动调查的选择权和维护信息来源可靠性的义务。罗森斯坦在这种不恰当的要求面前没有惊慌失措，他命令启动了对FBI行为的内部调查。许多人指责罗森斯坦,认为其软弱，也有人怀疑这是否将对民主原则造成致命打击。
尽管被指责对特朗普有偏向和妥协，罗森斯坦事实上还是站在了特朗普的对立面。启动的是内部调查而非常规调查任立佳，意味着不会面临大陪审团裁决，也没有提起诉讼的可能。罗森斯坦所做的只是捍卫这一理念，即刑事调查和起诉必须由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开展，并且免受政治因素干涉。他召集了作为公正第三方的司法部监察主任，去证实他先前已经知道的信息，即FBI并没有出于政治目的而利用线人。之前的调查，包括利用线人，都是基于对俄罗斯试图渗透美国大选的合理怀疑。FBI在过去的岁月里的确多次沦为政治斗争的工具姜祉羽，包括对马丁路德金和黑豹党人开展的间谍活动，以及收集参与合法抗议运动的民众信息。因此，在现在这样明显的分裂时期，内部调查不失为安抚公众的一种恰当的方式，可以告诉民众情况并非如此。
当我们中的部分人因检察独立原则依然存在而如释重负时，我们却很难不去思考这一问题：这种独立性还能维持多久？罗森斯坦可能会做出让步，以避免与特朗普总统就总统的权力边界产生对抗，但特朗普总统可能会在某些情况下强迫罗森斯坦，命令其做出违反检察官工作准则和职业伦理的事情。那结果呢？罗森斯坦会辞职以示抗议吗？罗森斯坦会因拒绝做出其认为不恰当的事情而被解除职务吗，正如代理总检察长长萨利·耶茨一样？或者罗森斯坦会像前FBI局长詹姆斯·科米一样，因未能证明自己对总统的忠诚而被解雇吗？果真如此的话，特朗普总统是不是可以任命会解雇特别检察官罗伯特·穆勒的人妻情六欲，进而实现其操控检察决定，并服务于政治目的这一明目张胆的目标呢？
在竞选时，特朗普曾喊出口号“将她锁起来”，承诺要起诉他的政治对手希拉里。但他忽略了传统的检察独立原则，借助民粹主义力量，开始逐渐破坏公众对法治原则的信仰。其后，特朗普又督促司法部门重新启动之前已经结束的，针对希拉里“邮件门”事件的调查。检察决定应当基于事实和法律作出，而非出于个人积怨或是政治优势周宝生 ，陈子湄特朗普的所作所为破坏了这些理念。特朗普屡次谴责针对俄罗斯干涉美国选举的调查是“猎巫行动”，并暗中损害作为关键执法手段的线人，给他们贴上“间谍”的标签，上述行为都使得检察独立的原则遭到破坏。
特朗普总统能够成功地损害检察权独立原则的部分原因在于，上世纪以来，左翼政治家和决策者们未能发展出一种话语权，来守卫这些对政府来说是必要的但非正式的原则。二十世纪初期，一些激进的法律学者率先提出质疑，认为法律是一种不完美的甚至是有缺陷的工具，总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个人观点和政治偏见的影响。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另一群来自哈佛大学法学院的自由主义哲学家和法学家，也就是我们今天熟知的批判法学派（Critical Legal Studies movement），吸收了新左派对制度和政府所持批判观点，将上述观点发扬光大。各种主张的碰撞融合后，这些激进的法学家提出了一个观点，即法律不过是政治斗争的另一种工具。这也正是特朗普总统目前恶意推崇的观念。
我们今天称之为法律进程学派（Legal Process School）的自由主义法学家和哲学家们，试图恢复法律的正当性，以证明法院和法律制度在民主政治中所发挥的作用。他们发展出了一套理论，凸显制度和规范对理解宪政的重要性，并且强调尽管法律自身具有不确定性，但理性决策的过程以及将关键任务分配给正确的制度参与者姬丝阿奎诺，使得法律和法庭在民主制度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遗憾的是，自由主义政治家和权威专家们在二十世纪七十至八十年代间，未能将上述理论发展为可以与右翼法学派相抗衡的流行观点，后者认为法律及其实施是社会秩序的体现。
1985年，时任罗纳德·里根政府总检察长的埃德温·米斯提出了“原旨法理学”。他和一些代表文本主义和原意主义的人，大力推崇的理论就是法律就是在建国之初的立法者意图表达的意思，而不需要适应二百多年后社会现实的发展。这种法律观点持续了数十年，并一以贯之地支撑了保守的意识形态进程。自由主义者错失了良机，没能给公众提供与之相抗衡且令人信服的观点，即法律是由不断进化的规则、制度和解决争端的实践做法所组成的。如果他们当时这样做了，那么可以确定的是，大部分公众会对特朗普总统当前威胁法治的做法感到吃惊和沮丧。
现在，我们都清楚的知道，民主的法律框架有多么脆弱。法律本身、宪法以及最高法院对于维护我们的民主制度起到微弱的作用。其余部分靠的是那些遵从他们自身的工作传统的个人。他们遵照培训手册的要求，领会办公室文化，坚持职业伦理，正如罗森斯坦、科米和耶茨一样。每个机构都有其自身的历史、知识体系和实践做法，这些共同构建了内部一致性，并有望实现一定程度的统一和公正。这些准则正在遭受破坏。在特朗普总统看来，只有权力，没有约束。他已经开始破坏包括总统权力应被约束在内的一系列传统。
在很多方面seek68，特朗普总统对规范的破坏和颠覆令人回忆起尼克松总统。但至少尼克松总统在试图践踏职业道德之前，是意识到它们的存在的。尼克松在给他的白宫幕僚长的私人备忘录中这样描述总检察长约翰·米歇尔：“约翰真是个该死的优秀检察官齐中旸。他是个很优秀的强势的检察官。这使得他不愿意做一些糟糕的事情，但最后这些事情还是完成了”。与之相似，特朗普可能会想到他的幕僚罗伊·科恩，后者认为所有的法律人都只不过是实现政治目的的工具。
特朗普总统关注的所有法治准则中，检察权独立的理念是可以追溯到建国之前的一种传统，在当下却是最脆弱、最易受攻击的。之前的总统有时会试图干涉针对个人的刑事起诉，但绝大多数案件都是由不受总统控制的的私人律师或联邦地方检察官所处理的。检察官应与政治绝缘的观念，随着联邦刑事法律范围的扩张而越发的重要。国会于1870年创建司法部之时，期望司法部成为一个免受腐败的政治影响的专业机构。1973年，因两任总检察长不服从尼克松总统要求解雇负责调查水门事件的特别检察官，尼克松总统遂迫使总检察长辞职，检察权独立的原则经受了考验。
水门事件后，国会曾考虑通过立法来维持司法部的独立性，但最终认为最佳的保护其实蕴藏于检察官和司法部自身的正直和传统之中。国会听证会期间，肯尼迪总统前顾问泰德·索伦森解释到：
如同弗朗西斯·比德尔或艾略特·理查森一样有才干的总检察长，理应意识到其既是法庭官员也是内阁成员，其既应服务于国家也要服务于总统。那么，即使不对现行的法律或制度安排做出修改，总检察长也会基于其对职业和公共职责的足够忠诚，而对抗白宫发出的不正当指令。
主持了参议院水门事件委员会的萨姆·欧文回应到：归根到底天鹅索套 ，在你们看来，事情最终全看总检察长个人了。
确保检察官不受总统的控制，不仅仅是美国民主政治根深蒂固的一面，其对于维持刑事司法制度良性运转，捍卫法治原则也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总统僭取了检察官的决定权，那么至少会有以下三种可能出现的后果：第一，无辜之人可能面临牢狱之灾，失去人身自由，这不是因为他犯了罪，只是因为送他进监狱是政治上的权宜之举。第二，白宫里的高级官员和其他人可以避免对他们的行为承担后果，只是因为他们手握权力。第三雪蛟，法律可能会被用于威胁、削弱、铲除政治上的竞争对手，而这将摧毁整个民主进程。当然，放任检察官们自行用权，也是有风险的。斯塔尔对比尔·克林顿总统展开的调查正说明了这一点。正如批评的一方已经指出，所有级别的检察官都可能会极度滥用权力。当前合抱木装修网，对检察官权力存在制约机制，而这也是必须的。那么如何平衡对检察权的制约和尊重检察独立之间的关系就显得至关重要。
如果特朗普总统解雇了罗德·罗森斯坦，那么特朗普会最终赢得这场反对支撑我们民主政治之重要规范的斗争吗？
我认为答案是否定的。尽管这些准则看起来很脆弱，与法律本身相比，更加容易被改变，效力也更弱，但事实上，这些准则远比它们看起来更强有力。在军队-麦卡锡听证会上，参议院小组委员会启动针对麦卡锡雇员罗伊·科恩的贪腐和对军队的共产主义渗透的调查，军队的首席法律顾问约瑟夫·韦尔奇质问参议员乔·麦卡锡，“你难道没有一点良知么？”这句质问没有诉诸违法或违宪的指责王力劲，但被很多人视为公众反对麦卡锡主义的转折点。正是由于那些被指控者表现出的正直和对法律的坚守，韦尔奇的呼吁才能如此有效。因此，科恩这种为了追求权力而毫无道德底线的人能够成为特朗普总统的助手，以及存在法律人应效忠于其客户的“猎犬”模式观念也就不足为奇了。
显然，罗森斯坦和穆勒是当前最引人关注的检察权独立的守护人，但实际上还有许多检察官也可以承担这项职责。尽管总统决意要拆解“行政国”（正如特朗普总统的前顾问史蒂夫·班农所称），但他也无法在不妨碍其政府运作的情况下，清除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队伍。
在司法部和其他国家机关中，许多公职人员履职中保持对规范他们行为的准则和做法的尊重。尽管特朗普总统可能会操控他们的资金来源和目标下嫁gl，但至少到现在，特朗普也未能探索出一种方法万芳舟，可以把现有公职人员全部替换成毫无疑问服从其指令的人。通过向纽约南区检察官办公室移送针对特朗普总统的私人律师、长期以来的管事迈克尔·科恩的调查案，穆勒提醒我们：所有的检察官都站在那里朱树豪。他们不是忠诚于向其发号施令的领导者，而是忠诚于过去几个世纪的传统所界定的职业使命。 法治的底色
作者：胡健